可怜的盖斯帕德,可怜的人性:洞,1960
可怜的盖斯帕德,可怜的人性:洞,1960
这是雅克·贝克最后一部作品,严谨、冷静而坚硬。从电视剧《越狱》到《肖申克的救赎》,到《巴比龙》、《逃出亚卡拉》,再到《死囚越狱》(布列松)和《洞》(Letrou),通过这条线索来对“经典越狱电影”进行回溯,可以有趣地发现从经典电影到商业电影,是如何逐渐改变对人与社会的描写方式的。
在整个1930年代,雅克·贝克始终是让·雷诺阿的助手、学生和朋友,他的电影常带有某种明亮的诗意。在《金钱不能碰》之后,他的风格转向更为简洁、强硬、直接。所以《洞》无论是题材还是质感,都会令人想到四年前布列松的名作《死囚越狱》。但这两部影片在处理动作和声音方面又有很大的区别。《洞》没有画外空间出现监狱外的声音,只有被放大的监狱内的声音(多是为越狱而挖掘的噪声),这两部电影的表现方向是不一致的。
影片的大部分篇幅一丝不苟地描写一个衣冠楚楚的、怀有冤屈的罪犯盖斯帕德如何加入、参与和背叛室友的越狱计划(雅克·贝克在二战中被俘的经历,给这部电影提供了真实经验)。很多商业化的越狱电影都强调人类有对自由的渴望,而《洞》则纯粹地强调人性。雅克·贝克的镜头往往长时间注视着混凝土是如何被凿开、钢窗是如何被锯断,整个过程是漫长的、冰冷的。而一切都完美有序的完成时,盖斯帕德却因为知道自己有望无罪释放而告了密,使得整个越狱计划功亏一篑。漫长而艰巨的过程,短促而突然的结尾,立即衬出人性多么不堪一击。好电影想说的总是不言自明,没有隐喻、无须阐释。
最后,狱友轻蔑地对这告密者说“可怜的盖斯帕德!”,当然也是对每个脆弱的人说的。银座夜生活的进行时:女人步上楼梯时,1960
许多写成濑小传的人都称,成濑有赖小津的赞誉而留有声望,彼时沟口与小津在西方已经建立大师地位,而至今一些西方人著书论及电影史或东方导演依旧遗漏成濑。成濑晚年凄清,曾看文章说他常独自饮酒,喃喃自语,偶尔会说“看,我也不差嘛,小津也夸我的《浮云》好呢。…”听上去就语调荒凉。
《女人步上楼梯时》不是成濑最经典的作品,不过也是他在东宝晚期较为重要的作品,1960年成濑拍了好几部电影。题材与十年前田中绢代主演的《银座化妆》类似,写一个在银座酒吧工作的女人,既要维持自己高贵的尊严,又必须为家庭不断付出;既要守护对死去前夫之爱的贞洁,又渴望获得新的感情的依赖。刻画生活在悲观之中又坚韧的女人似乎是成濑电影一贯的主题之一。观其影片真是“人在其中,呼之欲出”。成濑的作品与小津那种随遇而安的心境不同,将他的人物置于近乎窒息的社会压榨下,“仿佛耗尽自己,偏又收拾起勇气”(我看到有人用雷蒙德·卡佛的小说与之相提并论)。
像《女人步上楼梯时》这样的作品,也有研究者称之为“情节剧包装下的具有戏剧性的记录片”,看上去电影所言的银座酒吧世界颇为狭逼,但偏又连带放入社会全貌给你看。不仅看到1960年代日本银座地区的夜生活,那些酒女与恩客们;同时也能看到贫富两个阶层的差异,尤其在那个冒充工厂主博取女人欢心者的家庭中。另外,这部电影有着精准的正反打、调度与运动,同时有着精准的人物内心描摹,成濑的镜头犹如计时器。
女主角是成濑后期御用的高峰秀子,从《售票员秀子》开始主演他的《闪电》、《妻子的心》、《浮云》、《流》、《作为女人》、《女人的历史》等十余部影片。在高峰秀子的自传中称这位平静温和的老人为“坏叔叔”,他在离世而去之前曾向秀子说很想拍一部“没有布景、没有色彩、清一色白背景的电影”。一部只有演员的面容与身体的电影,应该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?